当我们不再理解这个世界

认知闭环被打破

有些人很容易受到头脑中的想法的影响,有的人则不那么敏感。比如,对于某个远在俄国忍饥挨饿的儿童,有的人只要脑子里想到了,就会产生眼前真的有一个俄国饥童那样真实的冲击感,但也有人会因为此事远在千里之外而无法产生任何感触。在上述两种极端之间,存在着由低到高的不同程度的感受。此外,还有人对于事实缺乏敏感性,而只会受到想法的触动。但有时,即使情感已经被想法调动起来,我们却无法通过立即付诸行动的方式来满足上述情感。例如,一个饥饿的俄国儿童会激发我们施予食物的欲望,但产生了这种念头的人无法真的把食物放到该儿童面前,而只能将钱捐给冷冰冰的筹款机构,或干脆交给此类机构的人格化身——那位胡佛先生。他的钱不会交给儿童本人,而是会与其他人的捐款汇总起来,再被用于向大量处于类似情况的儿童提供食物。因此,正如捐助的想法是间接被唤起的一样,想法所导致的行为的效果也是间接实现的。人于其中的认知是间接的,只有认知对于人所起的作用是直接的。在上述三段过程中,刺激来源于人们无法直接接触的地方,人的反应导致的结果也实现于其无法直接接触的地方,只有情感完全生发于人自身。

网络暴力也有着类似的结构,(不完全或纯粹虚假的)信息来源于不可控的地方,键盘行动和语言暴力实现于不可知的地方,只有情感和情感带来的行动发生于施暴网民。

引用的内容成文于 1922 年,因此核心问题不在于互联网。

完整的认知过程是一个闭环控制系统,环境和人都是在场且有反馈的,即旧环境状态 (t1)、情感和行为产生 (action)、新环境状态 (t2) 是完整的。

开环的系统只保留了情感和行为产生的过程,只做推理而停止了认知训练,或者说过去不可靠的记忆、经验和想象取代了最新环境状态作为训练信息反馈进了认知系统,从而塑造了刻板印象,智能体的行为模式进一步极化,变得低熵和可预测。

可知有限的宿命

我们并非直到 18 岁才带着对真实世界的想象破壳而出。如同萧伯纳先生所言,我们仍然处于伯哥 (Burge) 和鲁宾 (Lubin) 的时代,这意味着我们在孩提时仍须依赖年长者帮助自己与世界之间建立关联。于是,我们与外部世界的联系就通过某些我们所热爱的权威人士实现了。这些人是我们与可见世界之间的最原始的桥梁。而且,就算我们逐步让自身具备了独立了解更为宏大的外部环境的能力,一个庞大的未知世界始终存在着,我们仍须依赖权威来获得对那个未知世界的理解。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我们很容易将关于事实的正确解释与貌似合理的错误说辞混为一谈,因为两者看上去、听上去,并且在感觉上均十分相像。除非是在自己异常熟悉的为数不多的领域,否则我们无法在真实的解释和虚假的解释之间做出选择,而只能在值得信任的解释和不值得信任的解释之间做出选择。

社会越发展和丰富,专业化程度越发达,未知的内容也越多。“不学数理化,生活处处是魔法”,更实际情况是:(1)自然科学知识也只是人类生活中要用到的认识的一小部分;(2)数理化可以无限细化,一个人能有深刻认知的领域和内容注定十分有限。

信任金字塔的构建

当我们不再理解这个世界,只能在信任和不信任之间做出选择。因此“安全感”很大程度建立在独立可信渠道的数量和质量。一个简单是问题是:当你遇到很大的困难时,能够向谁寻求帮助?”家庭“”司法“这类构建出来的社会体系是常见的答案,然而“私力救济”和“公力救济”概念的存在意味着越是普遍的答案越是难以处理特殊的困难(从语言定义上来说普遍和特殊就是难以调和的)

然而,尽管选择专家比选择真理来得方便,但我们在实践中仍时常感觉无力。说实话,就连那些被当作某一领域的专家的人,也往往搞不清究竟谁是该领域最权威的专家。而且,就算我们认准了一位专家,他也往往因为过于繁忙而无法接受咨询,甚至干脆联系不上。但是有一些人,尽管不是专家,我们也能够不假思索地对其加以信任,这些人包括父母、老师以及身边那些有本事的朋友。

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发现自己对于某些人是很信任的,而这些人就成了我们将自身与未知领域相联系的中介。吊诡的是,这一现象在有些情况下被指责为轻佻、随意,甚至被视为我们自身动物性的体现。然而,在宇宙中保持纯粹的独立性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我们若不能在实践中将万事万物视为理所应当,就理应甘于在平凡中度过自己的一生。隐士是最接近“纯粹独立”境界的一类人,然而他们的活动范畴是极为狭隘的;由于隐士的一切活动都以自我为中心展开,故其活动的半径便十分有限,目标亦十分简单。假若一个人可以花大把时间去琢磨艰涩的思想问题,那意味着他早在归隐之前便已将如何取暖、如何果腹,以及有哪些伟大的问题需要思索这些事考虑清楚了。

那些为我们所信赖并被我们视为连接自身与外部世界的桥梁的人,似乎恰恰就是“外部世界”的运作者,哪怕其所运作的或许只是世界的一个不起眼的局部。

信任程度的高低也就成了对某种特权的让渡或是价值交换。
一种最优化价值的策略便是:
(0)更多的时间应该投入到熟练基础知识和好的判断标准(不同学科主流学派的科学方法),追求语言和思维的清晰
(1)最为信任的认识应该来自于“事必躬亲”的经验
(2)对未知的内容尽可能保持“我处于未知”的诚实,而不是让错误的观念先入为主
(3)有争议却不熟悉的领域寻找多家观点,并使用逻辑一致性校验、情绪强度、象征强度、诱因结构、利益分析和语言困惑度等技术手段初步筛选掉低质量的观点
(4)结论的原因比结论本身有更多的信息量,“是”和”否“只需一个比特进行编码
(5)寻找认知相近和利益绑定的长期伙伴(原则是快速淘汰; 宁缺毋滥; 密集接触; 值得十年尺度的判断),对某一界限的信息尽可能信任
(6)设立清晰的原则,估计具体原则可能的偏差需要多长时间尺度的累积,根据反馈在相应尺度进行周期性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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