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无聊吧

这个时代正在发展成不利于大师诞生的形态。

原因很简单,令人分心的事物太多了。

很遗憾的是,我已经发现。我对于任何信息的渴望已经成为了一种下意识的习惯,我会在任何可能的不被注视着的时候选择阅读或者观看垃圾信息。

这是一种“消费降级”。当大量垃圾信息以零成本、近乎零耗时的方式在互联网上传播时,我们任何一次非精心选择的点击,都会让推送系统把更加夺人眼球的内容展示给你。且不论谬误的信息有多少,所见之中又有几条是对自己有价值的信息呢?

现代的 streaming service 正在抹杀‘无聊’,让我们无需再直面自己空洞、残缺的内心。我们惧怕无聊,因为我们惧怕自己。真相是冷漠的,我们不愿意发现,自己只是一个过于平庸的大学生,用迷茫掩盖无能,把生活过成了逃避和自我蒙蔽。

懒惰和贪婪是人类进化出的本能,而 streaming 完美利用了这两点。不劳而获的信息迎合懒惰,infinite scroll 则不断刺激大脑,使其一次次高喊‘I want more!’

进化是没有方向的,更加丰富、多元的 streaming 代表的从来不是先进。这是一场人类丛林里,软件的物竞人择,优胜劣汰。

这一切,没有朝着对人类更有利的方向发展。

我时常想,20 世纪上半叶是一个适合培养大师的时期。少量但真实的信息获准全球流动,最早的大规模娱乐工具尚未诞生(TV)

任何已然拥有了一定的学识的人在无聊与娱乐的反复摇摆之后,总会发现一个足够有趣的领域并耕耘其中。

如果我们把某位天才从过去带到现在,并教会他如何使用 X、YouTube 和 Facebook,他是否会沉溺于过量信息而无法自拔呢?”

Maybe yes, maybe no.

或许真正的天才永远具有不被蒙蔽的价值导向,能分辨垃圾和尚有价值的事物。或许人都是相似的,都会被当今愈发 fierce 的推送算法所影响。

现代的流媒体在多大程度上能阻碍一个人找到学术上的兴趣仍是未知的,所以以上只是笔者日常的胡思乱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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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录:

人类在文化领域的成就,包括哲学思想,都归功于我们拥有深刻、专一的注意力。只有在允许深度注意力的环境中,才能产生文化。这种深度注意力却日益边缘化,让位于另一种注意力——超注意力(Hyperaufmerksamkeit)。这种涣散的注意力体现为不断地在多个任务、信息来源和工作程序之间转换焦点。由于这种注意力不能容忍一丝无聊,因此它也绝不接受一种深度无聊,而这种深度无聊恰恰对于创造活动具有重要意义。瓦尔特·本雅明把这种深度无聊称作“梦之飞鸟,孵化经验之蛋”[1]。如果说,睡眠是身体放松的最高形式,那么深度无聊则是精神放松的终极状态。一味的忙碌不会产生新事物。它只会重复或加速业已存在的事物。本雅明哀叹,由休息和时间构筑的梦之鸟的巢穴在现代社会日渐消失。再没有“编织和结网”的活动。无聊是一块“温暖、灰暗的布,里面却有耀眼夺目、五彩缤纷的内衬”,“当我们在做梦时,我们便包裹在其中”。我们置身于“它内衬上的阿拉伯式花纹上,感到熟悉而惬意”[2]。没有了放松和休息,我们便失去了“倾听的能力”,也便不存在“倾听的群体”。他们同我们这个过度积极的社会是直接对立的。“倾听的能力”恰恰以沉思的专注力(Aufmerksamkeit)为基础,而过度积极的主体无法抵达这一领域。如果一个人在行走时感到无聊,又没有办法忍受无聊的话,他会焦虑、烦躁地转来转去,并且急切地寻找各式各样的活动。而那些对无聊更有耐心的人,将在忍耐了片刻之后意识到,也许是这种行走的方式令他感到无聊。这促使他去发明新的行走方式。跑步并不是新的行走方式,它只是加快速度的行走。舞蹈或者漂移则是全新的运动方式。只有人类能够跳舞。也许他在行走时体会到一种深度的无聊,并在无聊的激发下,将行走步伐改为舞步。然而同线型、笔直的走路相比较,动作花哨的舞蹈显得过于铺张,完全不符合效绩原则的要求。

——《倦怠社会》韩炳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