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运
关于《里斯本丸沉没》的一点随想: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开学倒计时的时候写这么多废话,可能是因为要开学了过于难受了。
里斯本丸,一艘被日军用来运输英军战俘的武装商船,于 1942 年 10 月 1 日被对船内有英军战俘的情况不知情的美军潜水艇击中。日军在大部队弃船后留下敢死队并封死战俘所在的船舱,但战俘最终仍然成功击败日军的敢死队弃船逃离。在里斯本丸沉没后,日军仍然扫射战俘,但战俘最终得到了中国渔民的救援。后来,为了保护中国百姓,获救的英军战俘向日军投降,并被继续运往日本。这个事件本身并不复杂,一艘普通商船的沉没对战争进程也不至于有什么决定性作用。在大部分关于太平洋战争整体进程的著作中,这大约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事件——而事实也正是如此。此外,许多幸存者也由于心理创伤,不愿主动言说自己过去地狱般的经历。方励导演的选材,毫无疑问是富有新意的。(好的我好像讲了一段废话,不好意思。)
在选材之余,《里斯本丸沉没》的内容也深深吸引着我,以至于我在看完这部电影好几天后甚至第一次开始尝试写一点自己的感想。开头出现的“本影片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给我带来的巨大震撼已经超出了我匮乏贫瘠的语言储备可以描述的范围。其中使我的心灵震颤的,大概是导演作为后辈忠于事实、毫不伪饰的历史责任感。(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历史叙述本身的遣词造句也会不可避免地带有叙述者自身的偏见(此处的偏见为中性,指个体对世界敞开的倾向性),而我们对此能做的并非徒劳地尝试摒弃叙述中的偏见,而是正确评价并适应它。时间有限,此处不作展开。)
更可贵的是,叙事者并没有像通常的历史叙述者那样仅仅停留在注重客观性的陈述,而是着眼于冰冷的统计数字背后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个体。我并不是在否定历史叙述中注重历史事实的客观性的必要性,相反地,这正是历史吸引我的很重要的一点。《里斯本丸沉没》的叙述并不是无数堆叠在泛黄的史册里的陈述句,而是饱含着亲历者及其家属的情感的生动写照。
随着事件推进,叙事情感也层层递进。从中弹以及船舱被封死后的绝望,到成功弃船逃生、短暂地重获自由的欣喜,从在洋面上漂流、经历日军扫射的绝望到获得中国人民救援的温暖……作为旁观者的我的心情,也罕见地随着情节发展有了些许起伏。(我平时观影有时候会难以与片中人物形成共情的心理体验)全片贯穿始终的是遇难者的家属对自己的亲人的怀念,最后的告别仪式上,一个个如今已经老去的遇难者家属乘船到达自己父亲的葬身之地上方,向他们未曾谋面的父亲告别的画面实在感人(我当时快要看哭了)。
在此之前,可能也是因为我接触的人并不多,而且我也从未拥有对生活细节倾注情感的兴趣,“具体的人”于我而言是一个难以捉摸的概念,是一个应当为其他更加宏大更加抽象的东西吸纳统摄的内容。然而,“致广大”与“尽精微”实际上从来未曾相互排斥,潜蕴于一个个渺小的个体具体的实践之中本身即是和平、自由、反法西斯乃至国际主义这些宏大概念的应有之义,而这些事件也是对它们的价值的绝佳诠释。“人文关怀”在太多时候成了一句空洞的口号,而方励导演在《里斯本丸沉没》的制作中将其具体化,通过客观的讲述让一个个具体的战俘、渔民乃至日本侵略者的身影,不致湮没于历史的滚滚烟尘之中。这或许正体现着历史叙事终极的价值取向——既不失真实性、又富有对具体的人的关怀。